中国饮料巨头娃哈哈集团创始人宗庆后逝世一年半后,其家族遗产纠纷案成为舆论焦点。宗庆后生前以简朴形象示人,素有“一妻一女一布鞋”的美誉,但突然曝光在公众面前的三位非婚子女让他的这一人设轰然坍塌。
这场涉及约47亿美元的跨境诉讼,不仅暴露了宗庆后鲜为人知的家庭关系,还引发了公众对其作为中共全国人大代表及“爱国企业家”形象的广泛质疑。
遗产争夺战:家族秘密浮出水面
2025年7月,宗庆后的“独生女”、娃哈哈现任董事长宗馥莉,被三名原告——自称“同父异母弟妹”的宗继昌、宗婕莉和宗继盛在香港和杭州两地起诉。此前,宗馥莉一直被公众视为宗庆后的独生女,她1982年1月出生于浙江杭州,毕业于美国佩珀代因大学,2004年加入娃哈哈集团至今。
据财新报导,法庭文件显示,原告在香港法院要求冻结宗馥莉名下一家英属维京群岛公司(Jian Hao Ventures Ltd.)在香港汇丰银行账户内的18亿美元资产,并追索宗庆后生前承诺的每人7亿美元(合计21亿美元)的信托权益。此外,三人还在杭州法院寻求分割宗庆后持有的娃哈哈集团29.4%股权,估值超200亿元人民币。
这场诉讼的核心之一是三名原告的身份认定。原告方律师称,宗庆后在1990年代前后与娃哈哈前高管杜建英育有三位子女,分别为宗继昌、宗婕莉和宗继盛。三人均为美国籍,出生证明等文件已提交法院,并申请调取宗庆后2023年在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的血液样本进行DNA比对。若血缘关系成立,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1071条,非婚生子女享有与婚生子女同等的继承权。
据法庭文件,原告方声称,宗庆后在2003年指示财务团队在香港汇丰银行设立离岸信托,承诺为三名非婚生子女各预留7亿美元,资金来源于娃哈哈集团未来分红。然而,截至2024年初,该账户余额仅为18亿美元,尚差3亿美元,且2024年5月有110万美元被转出。原告指控宗馥莉擅自处置信托资产,要求法院颁布禁制令。
宗馥莉方面则提交了一份2020年宗庆后签署的遗嘱,明确“本人所有境外资产均由独女宗馥莉继承,其他子女不得主张任何权利”。
宗馥莉的律师团队质疑原告证据效力,称宗馥莉未收到父亲相关指示,并强调即使亲子关系成立,2020年遗嘱的效力可能优先于法定继承。
《财经》杂志援引一位财富传承领域资深律师表示:“在非婚生子女继承权纠纷中,血缘认定是核心关键,但若遗嘱有效且未违反强制性继承份额规定,非婚子女的法定继承权可能被排除。”
此外,双方对这笔离岸资产的性质认定存在巨大分歧。原告坚持信托资产属于三名子女的应得财产;而宗馥莉方面则辩称,汇丰账户资金实际上是娃哈哈集团用于拓展东南亚市场的储备金,并提供合同和发票,证明110万美元转账用于支付越南工厂设备的尾款。
也就是说,宗馥莉主张这笔钱属于公司经营资金而非家族信托财产。这一说法如果属实,无疑进一步模糊了家族财富与企业资产的界限:一笔资金究竟是父亲留给子女的个人财富,还是企业海外业务预算,两种截然不同的属性使法律定性更加复杂。
宗庆后的“双面人生”:公众形象与私人生活的落差
公开资料显示,娃哈哈集团创始人宗庆后,中共党员,自1991年起担任杭州娃哈哈集团董事长直至2024年2月去世。他曾任第十、十一、十二届中共全国人大代表。在2010年、2012年和2013年胡润百富榜中荣登中国首富,2016年以1120亿元财富位列该榜第五位。
这场家族遗产风波揭示了宗庆后鲜为人知的私人生活一面,让公众看到了另一个宗庆后。宗庆后作为中共全国人大代表,曾被媒体塑造成“布鞋首富”,以简朴生活和爱国情怀著称。
在公众印象中,这位“布鞋首富”每年个人消费不超过5万元,办公室面积不足50平方米,甚至被很多文章描述为“从一而终,没有任何绯闻”的模范企业家。
然而,三名非婚生子女的出现以及18亿美元离岸信托的曝光,打破了这一公众形象,让人们看到,这个从草根走出的企业家,他的身上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完美。这引发了公众对中共人大代表诚信与透明度的深刻反思。
社交媒体X上,网友包叔(@baoshu88)发帖称:“国人眼中的宗庆后:常穿几十元的布鞋,七十岁后还坐经济舱,全国劳动模范,爱国企业家,钟爱发妻,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实际上的宗庆后:三房姨太,而且都是同时存在,三个私生子都是美国籍,73岁高龄还生了个儿子,18亿美元资产已经转移海外。”
另据凤凰网财经报导,据多年与宗家打交道的刘洋透露,2018年,宗家为宗庆后去世的父亲编写年谱,由此确认除宗馥莉外,宗庆后还有6个子女。其中宗继昌(Jacky Zong,1996年出生)、宗婕莉(Jessie Zong,1998年出生)和宗继盛(Jerry Zong)的母亲确为娃哈哈元老杜建英,宗继盛出生年份网传有误,目前具体年份不详。
刘洋说,在杜建英之前,宗庆后早年还与一名员工生有一女,后来母女定居美国。网传2017年出生的孩子,生母为另一名年轻员工。此外还有一位孩子尚未曝光。
不过新浪财经7月17日的一篇报导引述宗庆后弟弟宗泽后的声明说,除了杜建英的三个子女之外,宗庆后不存在未公开的其他子女,网上传闻都是假的。宗泽后还贴出族谱截图回应网传文章,他表示,只有杜的这三个,如果还有其他人的话,怎么现在还不出来争遗产?
娃哈哈的经营隐忧:家族纠纷的连锁反应
这场遗产争夺战不仅关乎宗氏家族的财富分配,还可能重塑娃哈哈的股权结构与市场信心。
宗庆后作为娃哈哈集团的创始人和灵魂人物,其节俭底色与财富观,一直是公众对娃哈哈产生好感与信任的重要情感纽带,这次其个人形象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可能对娃哈哈的品牌声誉造成持续影响,对其经营稳定构成潜在威胁,尤其是在与农夫山泉等竞争对手的激烈市场竞争之中。
据全国工商联饮料业商会调研,2025年7月以来,已有3家省级代理商因担心“股权变动影响供货稳定性”暂停进货。此外,娃哈哈近年关闭了18家分厂,其中5家分厂与杜建英子女有关联,这进一步加剧了家族与企业间的紧张关系。
这场遗产纠纷也折射出中国民营企业在财富传承中的普遍问题。《财经》杂志分析称,宗庆后遗产风波暴露了中国一代企业家在财富传承规划上的不足。宗庆后生前未将娃哈哈29.4%股权装入家族信托或代持安排,导致其去世后股权进入法定继承程序,增加了控制权分散的风险。
北大汇丰商学院智库世界经济副研究员朱兆一撰文表示:“中国传统观念中对非婚生子女讳莫如深,一些企业家出于颜面或家庭和睦考虑,倾向于在世时隐瞒‘小字辈’的存在,以期通过私下补偿来平衡。然而法律并不承认所谓‘私下承诺’,反而要求继承中的身份关系和财产权利必须光明正大地被确认。
“宗庆后生前或许认为自己可以扮演封建大家长,在明面上由嫡女掌产业、暗地里让庶出子女享富贵。但当他突然离世,这些未明示于法律文件的安排瞬间失效,后人只能对簿公堂,将人情帐交由冰冷的法律来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