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媒体亚欧视点文章:克里姆林宫发言人佩斯科夫12月9日在记者会上表示,叙利亚发生的事“举世震惊,俄罗斯也不例外”。
这话说得太“外交辞令”。
在经过13年内战后,在反政府起义军新一轮仅为期12天的战斗中,叙利亚巴沙尔·阿萨德政权就宣告倒台,最关键的因素就是因为其主要保护国俄罗斯出于自身处境及重要利益考量,在叙利亚反对派和政府军之间新一轮战争中放弃了对阿萨德政权的支持。
8日,叙利亚起义军宣布,已“推翻阿萨德政权”。
同日,叙利亚国家军队也称,叙总统巴沙尔·阿萨德政权已经结束。
由此意味着叙利亚13年内战及阿萨德家族长达60年专制统治的结束。(路透社语)
佩斯科夫在记者会上说的话显示俄罗斯好像置身叙利亚局势发展之外,它对阿萨德政权的终结好像很“无辜”,事实上这一结果是各方心照不宣“合谋”造成的。
根据媒体报道,至少俄罗斯、土耳其、美国、以色列、乌克兰等国不同程度(或被动或主动)地“支持”了叙利亚起义军“解放叙利亚联盟”(沙姆解放组织,HTS)发起的新一轮军事行动,并使其能够在短短的12天里迅速攻城掠地,直捣黄龙,驱逐巴沙尔·阿萨德家族,结束了其统治。
HTS在占领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的同时,做好了处理内政外交的必要准备。
9日当天,根据反对派的授权,“叙利亚救国政府”的总理巴希尔受命组建叙利亚过渡政府。
同时,叙利亚反对派武装代表团团长托马在接受媒体访问时表示,叙利亚反对派致力于根据联合国安理会第2254号决议建立民主国家,维护国家机构和民生,并希望与包括俄罗斯在内的各方建立基于相互尊重的合作关系。
他直言,俄罗斯对近期爆发的战争采取了积极的态度,并未介入冲突。
叙利亚反对派的这份政治宣言还强调,“我们希望建立一个公民化的民主国家,我们希望实现稳定,并无意对任何人进行惩罚,更不会以政权对待我们的方式来对待政权的支持者。”
HTS的这份政治宣言性质的对外媒体表态体现了其在政治和外交上的成熟。
发起对叙利亚当局新的战争的HTS领导人阿布·穆罕穆德·朱拉尼(真名艾哈迈德·沙雷)早在2012年就开始推动其所在组织的政治转型,先后与伊斯兰国(ISIS)和基地组织决裂,凸显自身温和开放的政治形象,并在行动中向华盛顿示好,展现其是“能够合作”的对象。
HTS及其领导人在政治和外交上的成熟同样体现在为发动新一轮战争采取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外部力量的策略,甚至与阿萨德政权的长期保护者俄罗斯达成默契。
HTS为此保证俄罗斯在叙利亚境内的军事基地和外交机构的安全。
9日这一天,俄罗斯外交部还在一份外交声明中宣布,巴沙尔·阿萨德及其家人已经抵达莫斯科,总统普京决定向其提供避难(由此显示这也是其与叙利亚反对派达成的默契之一)。
俄罗斯外交部的声明称,阿萨德在与叙利亚多个冲突方谈判后辞去总统职务,离开叙利亚,并下令和平移交权力。
尽管俄罗斯当局否认参与了谈判,但一系列因素都显示,这一结果是有关外部力量与叙利亚反对派接触磋商达成的“政治安排”,在确保相关方的底线利益或安全(后者指阿萨德家族能够顺利流亡俄罗斯)的条件下,停止对反对派武装力量的交战。
与土耳其早就暗通款曲的HTS等叙利亚反对派军队能够势如破竹地攻进大马士革,一个很关键的原因是土耳其开展了紧密的外交斡旋,特别是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与普京亲自协调,推动阿萨德政权让步达成与土耳其的协议,在后者拒绝后,允许叙利亚反对派发起新的战争。
土耳其的野心是希望遏制叙利亚境内的库尔德武装,并在川普二世时期填补地区的权力真空。
一个微妙的事态是,埃尔多安说服了普京放弃对阿萨德政权的支持。
众所周知,深陷对乌战争泥潭的俄罗斯已经无力有效保护叙利亚,停止保护,是卸下其重要负担。
但克里姆林宫考量的更大因素是向川普即将掌权的美国(包括其中东盟友以色列)示好,显示其无意在中东继续与华盛顿对抗,争夺地缘政治利益。克里姆林宫还看到,在美国新的全球战略背景下,华盛顿在中东推动战略收缩,不会继续将其主要战略资产放在中东,与俄罗斯对抗。因此,俄罗斯的退出并不会危害自身在中东的根本利益。
普京正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并寻求在外交上配合美国候任总统川普尝试迅速结束俄乌战争的努力,放弃对阿萨德政权的支持只是其对美妥协的一个环节。
对于这位政治老手来说,川普的言行越来越有利于莫斯科的利益。
特在巴黎刚刚与法国总统马克龙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举行的三边会谈中就“迫使”以往言必称绝不妥协的泽连斯基,“希望”与俄罗斯达成协议以解决冲突。川普还称,他与马克龙都希望结束俄乌冲突。
川普还重申其在第一任期的一个观点说,如果北约成员国不履行自身的义务(向北约提供足够资金),那么他“绝对”会考虑退出北约。
无论是抗衡北约还是制止泽连斯基倒向北约,都是普京发动战争的理由。美退出有利。而在叙利亚问题上的让步强烈表明,俄罗斯已经失去了援助盟友的能力,证明其在战争中损失巨大。川普在同一篇帖文中指出,俄罗斯在过去三年已经损失了60多万士兵——事实上还包括2000亿美元的财政损失。当前克里姆林宫仍然在每年的财政预算中安排逾三分之一的资金在对乌战争中。因此,结束战争是普京的迫切需求。
与俄罗斯的态度类似,叙利亚当局重要的支持方伊朗对此次反政府军队的成果表现软弱。它在一份声明中说,“伊朗尊重叙利亚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叙利亚命运和前途应完全由叙人民决定,不应受到破坏性干预或外国意志强迫”,这意味着它准备好承认“既成事实”了。
伊朗及其地区的盟友被称为“抵抗轴心”,事实上这一概念还可以扩大为包括俄罗斯在内的反西方力量的联盟。俄罗斯发动对乌克兰的战争,伊朗支持的哈马斯发动对以色列的暴力袭击,经过三年来的事实证明,它们都已趋于失败。
俄罗斯无法战胜乌克兰,即便是川普为了寻求结束战争,达成其对俄政策及全球政策目标,也必须在同意乌法寻求“公正的和平”的基础上推动结束俄乌战争:这一结果对俄罗斯总体和长期有利,但对乌克兰也不坏,但俄罗斯在相当长时期里都将处于虚弱的状态,丧失了挑战超级大国及发挥全球性作用的能力,并不得不依赖于同外部的良好关系。
中东的局势同样趋于明朗,哈马斯、黎巴嫩真主党及叙利亚政权,这些伊朗在地区可以依赖的盟友都被以色列打残或在各方妥协下垮台,它也同样无力继续兴风作浪。
欧洲和中东的整体局势都显示出,从莫斯科到德黑兰的“抵抗轴心”对局势的致命误判,已经造成对自身难以磨灭的伤害,降低了自身的实力、能力和影响力。
而对超级大国来说,川普能够实现其对俄罗斯政策的愿景,同时,将其主要战略力量和注意力从欧洲和中东同时抽离,转向亚太,聚精会神开展“轰轰烈烈的战略竞争”。
俄罗斯能够为了自身利益放弃叙利亚,也能为了自身利益放弃任何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