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今日，一张空白的 A4 纸在中国竟是一个危险的政治符号。 在 11 月 25 日之后，中国国内持续了数日的大规模抗议活动，数十万中国公民举著白纸聚集在一起，表达他们对政府的不满和愤怒。 这些抗议者高喊著各种各样的口号，有的只是要求对清零政策进行微调，有的则要求公民权利和自由，甚至要求领导人习近平和中国共产党（CCP）下台。 然而，这张白纸正好说明了人民的困境和他们的愿望：我们不能发声，但我们仍然选择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政府的不满。
这场“白纸革命”令中国国内外许多人感到惊讶，因为它不过是习近平在中共第二十次党代会上取得第三任期后几周就爆发了。多年来，习近平一直在巩固了自己的权力，并压制了来自国内的所有异议声音。 为什麽会在这个时间点发生抗议活动呢？斯坦福大学中国经济与制度中心任高级研究员吴国光在《民主期刊》撰文指出，这是中国人民与“习近平新时代”的战争开始，因为习正试图将中国变成一个监狱国家。
监狱式的中国生活
引发当前抗议浪潮的导火索是 11 月 24 日发生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首府乌鲁木齐的致命公寓火灾，至少有 10 名居民（据称可能超过 40 人）丧生。 根据维吾尔族异议人士援引当地消息来源的报道，因为公寓被地方当局从外面封锁起来，导致救援人员难以入内救灾，而里面的居民也无法逃难。 这宗悲剧引发乌鲁木齐市民上街抗议。 其后拥有 2000 多万居民的上海，由于在今年稍早时间经历过疫情封锁，期间也遭受了巨大的苦难，于是上海民众自发去到一条以乌鲁木齐命名的街道进行悼念和抗议活动。随后，许多其他城市陆续有居民和大学生发起抗议活动，包括武汉和中国首都北京。
自 2020 年初大流行开始以来，中国居民一直生活在被严密管控的情况下。当局认为只要有必要，就可以随意禁止人们外出购买食品和日用品，即使病重也不能去医院看医生，更莫论离开家园出外吸收新鲜空气。 与此同时，政府还要求每个人，包括新生儿，每天都要接受核酸检测。 检测结果会被编码为红色（檢測結果阳性或接触过阳性的人）、黄色（检测结果可疑）或绿色（检测结果阴性）三种，这些编码会发送到人们的手机。 这三种颜色的编码就有如交通灯一样，控制著每个人在现实世界中的活动自由。
这些严格的防疫措施，令中国发生了许多人道主义悲剧。 例如即将分娩的孕妇或即将去世的老人，如果“健康码”不是绿色，就会被医院拒绝接收。 此外，被认为与感染者有过密切接触的居民也可能会被强制送往方舱医院。那里完全没有基本的尊重，更不用说个人权利了。 据《华尔街日报》报道，一名居住在上海的乌克兰公民被安置在方舱医院中，18 天不准洗澡。而且由于里面 24 小时都开著灯，根本难分昼夜。 这位乌克兰公民说，她觉得自己像个“新冠病毒罪犯”。
事实上，在过去的三年里，中国一直像一座“大监狱”一样在运作，把所有的居民都当作罪犯对待。 作为一个关注中国政治的政治学家，我不太确定应该如何为当前的中国政治制度贴上标签。 极权主义还是新极权主义？ 毫无疑问，毛泽东政权是极权主义，但生活在毛泽东时代的中国人，只要愿意，一般都可以到户外走走。 此外，如果中国在 2020 年之后成为了一座大监狱，那麽新疆这座大监狱却早已在新冠大流行之前已经开始进行中。 这场新冠大流行不过是帮助习近平在全中国推广新疆模式。 这种极权主义是另一种非凡版本，它将政权对民众的控制发挥到极致，以致于每个人在一天中的每一分钟和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被完全控制。 人民受到政权的严格控制、监视和剥夺，与监狱生活极其相似。
抗议的真正目标
在我看来，这些示威似乎是民众开始对习近平的大型监狱计划进行抵制。 多年来，中共对新疆维吾尔人的镇压一直在升级，其中最臭名昭著的就是从 2018 年开始在当地建立大量拘禁营（“再教育营”或“职业训练营”。 这意味著新疆人民，尤其是维吾尔人，还有那里的汉人，他们早已都在这个类似监狱的地方下一直受苦。 因此，他们成为第一批公开抗议中共的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上海居民也曾在 3 月和 4 月经历过悲惨的新冠疫情封锁，故此上海的民众也立即效仿新疆，愤怒地抗议中共政权。 即使上海是中国最发达和最国际化的城市，但也逃不过严厉的封控措施，这表明在中国每个人都是大监狱中的“共犯”，即使你的收入多高、教育程度多高也好，都不过是这所大监狱内的一员。
这种被困在大监狱的共同经历在全国人民中引起了共鸣。 几个月前，贵州省一辆运送到方舱医院的大巴发生车祸，令到一众“红码”乘客不幸遇难。 再到近日悲剧降临在乌鲁木齐，当地一座公寓发生火灾，因当地的封控政策令居民们被关在这座著火的大楼里，最终导致至少10人丧生。 或许明天又会轮到其他人，甚至自己受苦。 从抗议者创作的口号、演讲和歌曲反映出人们都具有这种同理心。 正因为这份同理心，才令到这场示威得以在全国一夜之间大爆发。
那些高举白纸的勇敢男女大多有著共同的诉求，这些诉求均是源于他们在中国大监狱的共同经历，他们都想要逃离这所大监狱，摆脱中共的高压监管。 当然也有一些人出于战略和实质原因，只是想回到大监狱前的生活方式。与此同时，也有人则呼吁中共还人民自由，让人民在公共政策中有发言权。 虽然白纸革命已经改变了中国政治发展的轨迹，为中国开闢了一条与习近平预期截然不同的道路——拆除大监狱，但这些抗议活动如果想要取得完全的胜利，令中共真正垮台，可能还需要多年的斗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