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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惠敏的自白——我是毛泽东的女儿和情人,被毛强奸时自己才14岁后来爱上毛泽东

(一)

如果不是去年(2020年)四月撰写“前妻眼中的习近平”,引发了我的联想和冲动,有关陈惠敏与毛泽东的故事,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完成。

第一次听到陈惠敏这个名字,是在1999年。一天老朋友打来电话,问我想不想见陈惠敏。“她是毛泽东的情人。”老朋友加重语气说。“你姐姐肯定有兴趣。”

此时的张戎,正在写作她的另一部巨著《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我刚好看完《毛泽东私人医生李志绥回忆录》。李在书的自序中用了这样四个字来形容毛的私生活:骇人听闻。书中提到甚至具体描写到毛的女友们,大都隐去了她们的名字。陈惠敏会不会是其中之一?

当然也有担心。我在电话里问老朋友:“你怎么就能确定她曾经是毛泽东的情人?”

老朋友的口气听上去毋庸置疑。“八十年代中期陈惠敏就因为公开对人谈这件事,而被秘密关押过。她早就拥有香港身份,1997年香港回归,她担心被中共抓走,便以毛的情人作为理由,向港英政府申请了政治避难。”老朋友愈发言之凿凿。“英国情报机构做了调查,确认了她讲的是事实,要不,不会批准她的避难申请。”

“你的意思是,她从香港过来,已在英国定居。”

“带着她的儿子,就住在伦敦。”

几天后,我们和陈惠敏定下了见面的时间、地点:请她在一家叫作“蓝色大象”的泰国餐馆吃饭、聊天。

(二)

这家餐馆位于伦敦西区,门面不大起眼,进去后别有洞天:小桥流水,热带花卉,还有泰国人敬奉的金色佛像。陈惠敏和我们几乎同时到达。

陈1948年出生,这一年正好50岁出头。一米六八的高挑个,着一身色彩鲜亮的套裙。一头浓密的黑发,好像刚从美发厅走出来,蓬蓬松松地披在肩上。她的眉目秀丽,皮肤白皙,体态虽已发福,风韵犹存,仍不难想象出她当年在空军政治部文工团做舞蹈演员时的修长身材。据李志绥说,“修长身材”的外形最讨毛泽东的欢心。

交谈不久,我就感觉到陈惠敏是一个性格外向,性情泼辣,脾气倔强,说话直率的人。她的面部表情始终透着一种自信,仿佛在说:什么世面我没见过!她的举止动作处处显示:这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女人!

陈的另一个特点是话多。一上来她就大谈在香港时曾干过的一番事业:军火生意、房地产生意。她似乎挣了些钱,据称在香港拥有的房产不止一处。话题一转到毛泽东,她立刻谈起八十年代从香港回大陆时被秘密关押的经过:无论在香港还是在内地,她对不少人,不管是不是朋友,都提到过她与毛泽东的那些事。一次回北京,陈惠敏被国安秘密绑架,单独关在市郊,说她“出卖国家机密”,讯问中挨打受骂。后来寻得一个机会,她托人传信给时任解放军总参谋长的杨得志,才得以脱身。

大约看到了我眼里流露的疑惑,陈惠敏解释了两人的关系。“杨得志是我父亲的战友,1976年我离开毛泽东后,曾跟他有一段来往。”我掐指一算,杨得志比陈大差不多四十岁。“杨得志很爱我,想离婚娶我,我没答应。”从陈惠敏的暧昧语气中,我能感受到她与杨的关系曾经非同一般。

“你为什么要拒绝杨得志?”我寻根究底似的问。

陈惠敏嘴角挂起了一丝近似无奈的微笑:“自从毛泽东称我是他的女儿和情人后,我就很难再看上其他男人。”

我多少有点吃惊。“当毛泽东把你看作女儿时,你不觉得是乱伦吗?”我急切地问,想知道答案。

“我也这样问过毛泽东,他大笑,不说话。”陈惠敏沉默了一下,表情若有所思。“说实话,我和他在一起时,还真有着类似的感觉。毛泽东看上去和蔼可亲,俨然是一位忠厚的长者、慈父。当我望着他,特别是他牵起我的手时,我会有一种女儿依偎父亲的冲动。一旦我搂着他脱光的身体,抚摸着他的大肚皮时,又回到了做男女情人的心态。”

1997年3月摄于香港万豪酒店。左起:金钟、陈惠敏、梅兆赞
1997年3月摄于香港万豪酒店。左起:金钟、陈惠敏、梅兆赞

(三)

话题转到李志绥写的回忆录上,几乎是立刻,陈惠敏用明显的贬低口气声称李的书没啥可看的,还讥笑说,李写的只是毛泽东卧室门外发生的事,而她要讲的是卧室门关上后里面发生的事。

我大不以为然。作为毛泽东的私人(专职)保健医生,李志绥从1955年起,直到1976年毛去世,紧随在毛的身边。李不仅写下了他跟毛之间的大量对话,还记录了中共掌权后发生的各种重要事件的内幕细节。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的、中共高层人物之间的以及毛的私生活的,画面浩大。这本书自1994年出版以来,无论英文还是中文,持续畅销。

我不能确定陈惠敏是否看过、或看懂了这部令人震撼的著作。

陈上完南京军区子弟小学后,十二岁便进入空军政治部文工团跳舞,后来再也没有进过学校。当然,我没有任何要看轻她的意思,虽然只是小学文化程度,但陈惠敏的记忆力很好,头脑灵活,也善于借用别人的观点和看法来充实自己。她对政治话题特别感兴趣,甚至在九七年香港回归前,就曾预言毛派未来还会在中国上台,结果20年后,在习近平身上应验了。连以左倾闻名的犹太富豪索罗斯也受不了了,今年8月他发表了一篇讨伐习近平的文章称:习近平正在把中国变成毛泽东式的极权封闭社会。

陈惠敏为什么要对李志绥的书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呢?直到我和她再次见面,才弄明白。

(四)

这次我们坐在一家咖啡店里。陈惠敏开门见山,要我帮她在英国找一家出版社,来买她的故事,条件是:预付稿费四百万英镑。

我吓了一大跳!开玩笑说:“你的要价堪比美国总统退下后享受到的稿费待遇。”陈问我:“你知道李志绥的回忆录挣了多少钱?四十万美元,这点钱算什么!”她冷笑了一声。“我在香港炒楼亏了三千六百万,面不改色。”又信心十足地说:“你来帮我写,一定比李志绥的书畅销!”

原来陈惠敏看到李志绥写毛泽东挣了不少钱,由此坚信她的故事能够赚更多的钱,她再次强调两者的区别:李写的是毛泽东卧室之外发生的事,她讲的是毛泽东卧室之内发生的事。

陈惠敏的故事能有、会有多精彩?我在想:无非是毛泽东私人生活的一个片段,难以跟李志绥的故事相提并论。

我问她:“李志绥的书里有你吗?”陈惠敏就举“大被同眠”一段,李志绥讲述的是几个女孩子正与毛泽东在床上寻欢作乐,江青突然到来。

“我就是其中的一个。”陈惠敏的声音听着有些低沉。那是1975年,她27岁。

毛泽东情人陈惠敏张玉凤

我注意到陈的面容变得凝重起来。“我来给你讲讲我和毛泽东的第一次吧。”沉吟了一下,她继续说:“那是在1962年的一次中南海舞会上,毛泽东命令我脱掉衣服,我没有动,他开始撕扯我的连衣裙,我用力把他推开。这一年,我刚满14岁。”

(五)

按照要求,军人一律着便装。那天陈惠敏穿的是半透明纱质连衣裙,高挑的个头,隆起的胸脯,俏丽的脸蛋,在陪舞的女孩堆里如同鹤立鸡群般的显眼。陈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进中南海舞场陪舞了。毛泽东走进来时,通常要在沙发上坐一坐,等在舞场一侧的女孩们会急不可耐地围上来,想跟毛跳舞的人在无形中排起了长队。一旦毛泽东站起身,乐队立刻奏起乐曲《浏阳河》,毛一般都是拉上挤在最靠近他身边的女孩,步入舞池。

陈惠敏不是每次都能有机会陪着毛跳上一曲的。

这次有些不同。

舞会中场休息后才出现的毛泽东,走过来主动邀请她跳舞,而且跳了一曲又一曲。陈惠敏虽然忘记了当时毛对她都说了些什么,但仍能清楚记得毛看着她的眼神,虽然依旧的温和、亲切,但总感觉有那么一点异样。

大约夜里11点左右,身穿浅灰色中山装和同样颜色西裤的毛泽东,在跳完一曲后停下来,牵着陈惠敏的手,在众人注目之下,走进舞场边的休息室。

陈惠敏(右)与粟裕大将摄于文革后期。粟裕曾是陈父军中上级

(六)

我后来查了一下资料,中南海舞会从1949年八月毛泽东离开香山搬进中南海以后不久,便开始了。公开的理由是让中共领袖们在繁忙工作之余,放松一下,运动一下,有益于身体健康。设在中南海丰泽园西北的春耦斋舞场,越办越像是专门为毛泽东准备的。刘少奇、朱德等人虽然也到场,但只有毛泽东的出场才是舞会的高潮,就连舞场边的休息室也是专门为毛准备的。

空军政治部文工团的女孩们,于1958年十月加入到中南海舞会的陪舞行列,代号为“中南海任务”,由空军政委吴法宪亲自负责。大约到1967年初,由于文革越演越烈,谁都顾不上了,中南海舞会逐渐偃旗息鼓。但不定期的,毛泽东还会找一些已经熟悉的女孩,进中南海来陪他跳跳舞、跟他做做爱。陈惠敏进中南海陪舞的时间,算下来不超过五年。

当陈惠敏讲起她和毛的第一次时,我问她:“毛泽东拉着你的手往休息室走去时,你有什么感觉?”

“紧张得不得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陈惠敏回忆着说,仿佛37年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我不晓得他想干什么事。”

陈惠敏多次亲眼目睹过毛泽东与陪舞女孩中的一个,手牵着手走进休息室。这些女孩有的在里面呆上个把小时便单独出来,也有的不再露面,直到一天或两天之后,才回到文工团。

没人知道她们为什么会留下,也没人敢问。当时直接负责挑选、审查陪舞女孩并且带队去中南海的人,是文工团政委陆友。他一再要求女孩们保守秘密:不该打听的事,不能去打听;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准说出去;必须十分注意保守秘密,九分半不行,九分九也不行,非十分不可。经常管不住嘴的陈惠敏也不敢多问,直到有一天她被毛泽东留下来,才知道在中南海里呆上一两天是怎么一回事。

(七)

坐在咖啡店里时,我和陈惠敏还讨论过毛泽东与陪舞女孩们的关系:由于中共持续不断的造神运动,在所有去中南海陪舞的女孩心中,毛泽东不仅是人民的大救星,而且是一个道德完美品格高尚的伟人,世界上没人能比毛更伟大。当时有一个女孩对陈说,在舞场上第一次看见毛时,激动的就想哭,就想跳,就想喊“毛主席万岁”。陈惠敏认为,这种对毛泽东的热爱与男女之间的情爱,完全不一样。

我在李志绥的书中也看到类似的看法,说是毛泽东把两者搞混了,以为对他的热爱就是情爱。我的看法正好相反:性欲旺盛的毛利用了女孩们对他的崇拜心理,再加上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一旦需要泄欲似的肉体占有,他总能轻易得手。几乎没有哪个女孩敢于不服从,只有一个除外,她就是陈惠敏。

那天夜晚在休息室里,当毛要陈惠敏把衣服脱掉时,她一阵恐慌,加上害羞,不知所措,她开始浑身发抖。刚满14岁的陈,完全没有性意识,也从未听说过“性交”这两个字。她想大声喊叫,又不敢,只能乞求般的看着毛。一直显得慈祥可亲的毛泽东,此时已是欲火中烧。他见陈惠敏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没听见似的,顿时大怒,走上前狠命想撕开陈的连衣裙。脾气倔强的陈惠敏决定反抗。

说到这里,陈惠敏突然停住了。

我急切地催问:“怎么不说了?快往下说呀!”

陈惠敏淡淡一笑,把话题一转:“你先帮我联系到一家出版社吧。”

我已经预感到陈所讲的她与毛泽东的故事将会十分有趣,但要找到一家肯出四百万英镑买她故事的出版社,比登天还难。我委婉拒绝了陈的要求,从此失去了跟她的联系,直到十多年后的2012年,一位朋友偶尔在聊天中提到,在一家基督教教会听布道时,他碰见了陈惠敏。

(八)

我拿到地址后,立刻去找陈惠敏。

我一直没有忘记她那未讲完的故事,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她:第一次面对毛泽东的性要求,她是怎样反抗的?毛有何反应?最终是否得逞?如果没有,后果会是多严重?

作为历史上少见的残忍暴君,毛可以在一次他发动的“镇压反革命”运动中,轻松地杀掉两百万他认为不可靠的人。也可以在另一次他掀起的经济大跃进中,人为制造大饥荒,任由三千万以上的普通民众饿死。

毛泽东将如何惩罚拒不执行他“脱衣”命令的陈惠敏呢?

这家教会在伦敦市中心的一栋普通楼房里,租了一间屋子搞活动。出乎我的意料,主持人是一位中年女生,多年前她在剑桥大学读比较文学硕士时,我就见过她,记得她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一丝疑问从我的脑海里掠过:谁出钱让她办教会的?不会是中共吧?

教会活动结束后,我约陈惠敏去酒吧。她没喝酒,要了咖啡。我针对她要求出版社预付四百万英镑稿费的想法,直接提出了我的建议。我说:你的故事最终要看市场反应,比如哈利波特一书,1997年由一家很小的出版社出版,预付稿费只有几千英镑。上市后引起轰动,五年过去,作者挣得稿费远远超过了四百万英镑。

陈惠敏看上去是被我说服了,她要我做她的代理人,寻找出版社,还答应和我签一份委托书。

就从这一刻起,陈惠敏打开话匣子,讲起了她的故事。同时要我把这些故事讲给出版社听。“他们肯定会有兴趣,也肯定会出大价钱的。”稍作停顿后她又添一句:“总不能比李志绥得到的预付稿费少吧。”

(九)

通过陈惠敏我了解到,中南海舞会一开始还有解放军总政治部文工团和海军政治部文工团参与,大约在1959年年底,毛泽东下令不让这两个文工团来了,从此中南海舞会的陪舞任务,就由空军政治部文工团的女孩们包揽了。

现在回头看,难怪当年既陪毛泽东跳舞又陪毛睡觉的女孩们,大都来自空军政治部文工团。其中最出名的有五个,都受到毛泽东不同程度的宠爱,她们是:刘素媛、邵锦辉、孟锦云、田玲、陈惠敏。

文革开始后,这些人的命运有了很大的不同。她们都是一个叫作“硬骨头革命造反团”的成员。1967年,夺权运动席卷全中国,刘素媛一派在文工团的权力争夺中惨败。刘带领其余四个女孩前往中南海向毛泽东求援。在毛的支持下,由林彪夫人叶群出面帮助,刘素媛夺得了文工团的大权,做了革委会主任,让她的亲密战友邵锦辉做了副主任。当时人称“刘司令”,“邵政委”。因为有毛泽东的撑腰,刘素媛红极一时。她结婚时,空军的主要领导们,全都到场祝贺。

另外三个女孩的命运就悲惨了。

据陈惠敏回忆,她们是好朋友,与刘素媛不和,退出了硬骨头革命造反团。一次,三人在一起议论到毛泽东,发了几句牢骚,被人听见,告诉给刘素媛。刘连夜进中南海,报告了毛。毛大怒,高喊一声:“造谣!”当天深夜,一百多名士兵包围了她们的住处,三个女孩被立即带走,关押。刘素媛参与了审讯。几个月后,全部开除军籍。田玲被押回老家农村当农民;孟锦云被判刑关进了监狱;陈惠敏被送到遥远寒冷的北大荒农场监督劳动。

(十)

陈惠敏的故事就这么一个接着一个,组成了她的人生路途:

从一开始的抵抗毛泽东的性要求,到变化为被毛称作“尤物”。毛的女友众多,但只有陈惠敏一人获此“殊荣”。

文革造反,陈不过说了几句不满的话,便被毛一巴掌打入18层地狱。在关押中遭到毒打、折磨,逼得她写血书向毛泽东苦苦求援。

暗无天日的北大荒农场,繁重的体力劳动,看不到头的艰苦生活。一天半夜里陈惠敏被连长叫到场部,忽然她听到连长嘴里发出类似毛泽东的命令:把衣服脱掉

林彪事件后,在父亲战友的帮助下,陈获得平反,重新穿上军装,回到北京。与中共解放军大将粟裕产生了一段恋情。

陈惠敏与解放军大将粟裕摄于北京,这年她20多岁

1975年在孟锦云的帮助下,陈重新走进中南海,毛泽东继续称她为“女儿”,同时又要陈全身裸露、一丝不挂地陪他读书。

1976年毛去世前陈惠敏离开中南海。回到南京家,挨父亲打,说她污蔑伟大领袖毛主席,要打死她。后来结了婚,挨丈夫骂,说出生不久的儿子,是毛泽东和她生的野种。

八十年代往返于大陆与香港之间做生意,差点被国安弄死,1989年六四之后,在著名的“黄雀行动”的帮助下,逃亡香港。

九十年代一直呆在香港,做房地产生意失败。九七香港回归前,国安五次找她谈话,要她回国去住,但她决心到国外生活,与儿子相依为命。

几天过去了,陈惠敏的一些故事还只是开了个头,由于她身患严重的红斑狼疮,需要定期换血,精力受到影响,每次见面都说不了太长时间。一天我打电话给她,告诉她委托书已经写好。她说:“那你就带到我家来,签完后我请你去‘凤凰阁’吃饭。”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最后一次见到陈惠敏。

(十一)

我带着写好的委托书,来到陈惠敏的家。这是一栋公寓大楼的底层,两室一厅,位于伦敦西区的“迈达山”高尚住宅区。进门后我发现室内装修相当现代,美观舒适,只是家具很少。陈惠敏告诉我,房子是她租的,房租很贵。

后来听了解她的人说,陈惠敏到伦敦后,住的是政府分给她的房子,陈认为那里环境太差,属于下层人居住的地方,如果让熟人看到了,她觉得很丢脸,因为这不符合她的身份:毛泽东的情人。所以她从不请人到家作客。我曾请陈惠敏到我的一位靠政府救济金生活的朋友家吃饭,陈勉强应付了一下就离开了,我开车送她去地铁站,一路上她抱怨不已,能听得出,她感觉去我的穷朋友家吃饭,大大降低了她的身份。

在毛泽东的诸多女友中,陈惠敏是唯一的“高干子弟”。陈惠敏的父亲陈玉生官至江苏省政协副主席,按照中共的官员级别体制,属于省级干部。但陈很少在人前提到她父亲,而陈玉生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儿,希望陈惠敏离他“越远越好”。

在这套租住的公寓里,陈向我透露了她的经济状况。她在香港的住房一直出租,租金收入还不错,足以维持她在伦敦生活的日常开销。“当然,钱永远是不够花的。”边说,她嘴角荡漾起俏皮的笑。

(十二)

到英国后,陈惠敏可以说无所事事。我问她:“你每天是怎样打发日子的呢?”

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起身带我去她的卧室。里面不大,一张双人床就占了大半个空间。由于采光不足,显得昏暗。陈惠敏指着靠墙一面的床边,那里放着一把椅子。然后说:“自从搬来以后,我整天都坐在那里。”

“整天坐着!”我好奇地问。“那你坐在椅子上干什么?”

这时她的一句回答,让我惊讶不已。

“我在想毛泽东。”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接着,她又说了一句话,更令我震惊。

她说:“毛泽东是我永远的情人。”

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十三)

陈惠敏声称她跟毛经常在梦里对话,带着一脸崇敬的样子说:“毛是天才。”我要她具体谈谈毛泽东怎么个天才法?陈支支吾吾没说出个一二三来,却把话题一转,赞美毛“超凡脱俗”。我忍不住挖苦说:“你曾经给我描述过毛泽东的性变态,还说没有哪个女孩可以适应。你所谓的超凡脱俗,是不是指的这一点?”陈惠敏也不回答,脸上微见愠色,语气也变得不大客气。“你知道毛泽东有多伟大吗?”她很显自豪地说:“在政治上,无论是苏联斯大林还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没有哪一个能斗得过他。在生活问题上,也没有谁能管得住他。”

我觉得这段话好熟悉,后来仔细一想:来自李志绥的书,引用的是江青的话。我反驳说:“正是因为谁也斗不过他,中国才有了大饥荒、文革。正是因为谁也管不住他,毛才有了包括你在内的数不清的女友。”

也许是我说的“数不清的女友”刺激了她,陈惠敏开始反复强调毛泽东是如何地喜欢她。因为她长得漂亮、性感。在性生活上,不管张玉凤还是孟锦云,都太拘谨、死板、不主动,只有她能让毛泽东享受到如鱼得水般的快乐。还说毛夸她聪明,说话直率,敢于反潮流,等等。从陈惠敏喜悦而兴奋的表情上,我看到了她的心满意足:她相信她得到了毛泽东的爱,哪怕只是一种貌似对女儿的爱,或,类似对情人的爱。

在毛泽东数不清的女友中,陈惠敏肯定是第一个,而且很可能是最后一个,不仅从不讳言、还要大声宣布自己是毛泽东的情人。就连谈论到她一贯讲究的穿着打扮,陈也把原因解释为:“我毕竟是毛主席的人。”

在一次接受采访时,陈惠敏说,毛泽东把她害惨了,弄得她和任何男人都不会满足,结婚的欲望也没有了。在香港时,一位有钱的董事长追求她,被她拒绝。她带着轻蔑的口气对我说:“这个人还想跟毛主席平起平坐。”

这就是一个真实的陈惠敏。尽管毛泽东在世人眼里,是恶魔,是暴君,无数的中国人死于毛的暴政。尽管毛泽东在陈14岁时就粗暴地在肉体上强行占有了她。尽管陈仅仅是抱怨了几句,就被毛流放到遥远的边疆农场,受尽了折磨吃尽了苦头。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中国乃至全世界,还有许许多多热爱着崇拜着毛泽东的人。毛的头像还挂在天安门城楼上,毛的尸体还放在天安门广场中心。这就是为什么,陈惠敏至今仍梦游般呆在毛泽东的怀抱里。

我突然明白了:陈惠敏之所以能够坦率地讲出她与毛泽东的故事,那是因为,她根本不在乎别人怎样评论毛泽东。在陈看来,毛泽东无论有多坏,仍然是伟人。作为毛泽东的情人,这个身份带给她的面子、风光和荣耀,远远胜过她的高干子弟身份。无论毛活着还是死去,无论她在天涯还是海角,陈惠敏对毛的那份爱和她自认为的毛对她的那份情,一直死死纠缠着她,不能自拔。另外,她还想在历史上留名。她不止一次对人说:“我希望以后人们一提到毛泽东就知道我,就像唐明皇和杨贵妃的关系一样。”

(十四)

陈惠敏在委托书上签了字,然后我们去了位于离伦敦蜡像馆不远的凤凰阁餐馆吃饭。这时的陈惠敏还不到63岁,牙齿快掉光了,只剩下四颗门牙还在口腔里坚持着。她吃得很慢,也很艰难。饭后我开车把她送回家,道别时她说希望早点听到我的好消息。

第二天突然接到陈惠敏的电话,劈头一句就是要我以后不要再去找她。从声音里我感觉她有些紧张,这使我立刻想到那个主持教会的女生:会不会是此人接到什么命令,在背后捣鬼?

当时我几乎插不上话,记得最清楚的,是陈惠敏的最后一句话:“你如果想写我,你就写吧。”

我没有动笔,想再等一等,毕竟还有一些故事、细节需要深入了解和进一步核实。我以为随着时间推移,还能有机会见到陈惠敏,再加上当时我正忙于构思和写作一部长篇小说《有一个藏族女孩叫阿塔》。这“等一等”就等了下去,一直等了八年多,陈惠敏依然渺无音信。在这期间,《阿塔》在台湾出版发行。另外两部长篇小说,“在那遥远的地方”和“最后一杯咖啡”,都已完成构思并进入写作状态。晃眼到了2020年初,疫情开始从中国向全世界扩散,人心惶惶。四月,当我写完《前妻眼中的习近平》时,我突然想到了陈惠敏的故事。

人生苦短,生命又何其脆弱!不能再等下去了,到时候了,该写写陈惠敏与毛泽东的故事了。只要还活着,就要争取多写点能够留下来的文字。

我很感谢陈惠敏讲述的故事,哪怕是不完整的故事。我敬佩她的勇气。那些与毛泽东有过肌肤相亲的女友们,至今为止,没有一个敢于公开承认。原因无他,这些人没有一个能够获准出国。就像没有邓小平特许,李志绥不可能去美国,他的有关毛泽东的故事,将永远不为人知。所幸陈惠敏跑了出来,我们才能够了解到毛泽东私生活中的一些片段。尽管只是片段,在中共那里从来都属于“国家最高机密”。

毛泽东的继承者们,尤以习近平为甚,除了继续维持毛的神话,还变本加厉地删除和封锁一切不利于毛神话的言论。努力吧,让一个真实的毛泽东,大白于天下!值得一提的是,作为毛泽东的情人,陈惠敏所讲述的故事,远远不只是跟“性”有关。

这个世界上出版的有关毛泽东的书,多不胜数。最著名的两本来自华人作者:张戎的《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和李志绥的《毛泽东私人医生回忆录》。我称之为“波澜壮阔的巨著”。而我写的陈惠敏与毛泽东的故事,只是要为这波澜、这壮阔,增添一朵小小浪花。

(全文完)

(欢迎转载,请务必注明作者姓名並保持文章完整)

(作者自我简介:张朴,旅英华人作家,小说家。主要作品:英文名著《鸿,三代中国女人的故事》中文版翻译。长篇小说《轻轻的,我走了》,《有一个藏族女孩叫阿塔》。中篇小说《女人啊女人》,《大男人的眼泪》。短篇小说《换肝》,《一个妓女的六四情结》。政论文《西藏不相信眼泪》,《多少往事泪雨中》。人物特写《聂元梓印象》,《前妻眼中的习近平》。旅行札记《我与张戎回乡记》,等等。 迄今已发表各类作品逾百万字。)

张朴:给陈惠敏的一封信

惠敏好!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了。你现在在哪里?请在看到这封信后,跟我联系。我的邮箱地址是:[email protected]

我希望在我的这部作品《陈惠敏的自白——我是毛泽东的女儿和情人》发表之前,能先拿给你看看,听听你的意见。

另外,我还有一些问题想向你核实,下面是其中的一部分:

1,你和毛泽东的第一次,因为你的反抗,毛未能得逞。第二天找你谈话、对你威逼利诱的人,是不是文工团政委陆友?

2,你和孟锦云私下谈论到毛泽东要你们在他面前裸体跳舞,你说你是一边哼着歌一边跳。我记得你说你最爱哼的歌,是电影“上甘岭”插曲《我的祖国》?

3,由于与刘素媛发生冲突,你和孟锦云、田玲退出了硬骨头革命造反团,在向毛泽东诉说你们的遭遇后,毛不予理睬。你们三人在一起发牢骚,你说了不少话,我记得有一句是“我们比妓女还辛苦,却连妓女都不如”?

4,在北大荒农场劳动改造时,连长企图强奸你。你冲他喊道:“我是毛主席的人,你敢碰我一下试试看!”是这句话吓退了他?

5,毛泽东离死亡只有几个月时,你被赶出中南海,你认为是张玉凤在毛面前怂恿的结果。此时的毛泽东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早已不上厕所,屎尿直接拉到大床上。你一旦碰见,就叫张玉凤来处理,这让张很恼火。你们之间的矛盾由此而生?

6,林彪事件后,你回到北京,与解放军大将粟裕有过一段恋人般的亲密交往。粟裕经常在你面前大骂毛泽东,有一次还要你带刀去中南海。这个“刀”指的是菜刀还是匕首?

期待你的回复。

张朴

2021年9月27日

陈露文(陈惠敏) : 正国级老干部为平凡曾给我磕头

陈露文解释说,高层除陈云身体衰弱,林彪“抽白面”外,个个都玩女人,老帅朱、叶、老邓都不例外。他们当这是最高的特权享受。有的高干还“扒灰”,搞儿媳妇,告到毛那里。

下级为了巴结上级,也以介绍女孩子为最好的手段。有人专机从杭州送一女给毛,毛看不上眼,当即飞返杭。毛曾要她介绍姐姐来京,被她拒绝。张玉凤就没有拒绝介绍其妹到中南海服侍毛。陈露文谈到毛的生育能力时,说一段颇为大胆的话:“毛有生育能力,李医生有帮毛的女人打胎。只是到老了,才不行,后来已经不能射精,只是精神上发泄,玩一玩。”

毛泽东情人陈惠敏张玉凤
毛泽东情人陈惠敏张玉凤 – 陈惠敏在中间,可以看出陈惠敏的地位

这是一段奇遇,故事发生在香港回归的一九九七年,迄今已经相隔十四年。

我在香港做新闻人物专访,可谓“不计其数”,一般都是当月发表,为什么对这样有趣的人物故事,竟能搁置十余年隐忍不发?那要从和陈小姐的最后一次见面说起。

一九九七年五月二十三日,是我太太的生日,三天前约陈小姐一聚,她说要请我们吃饭。晚上七点,我们在铜锣湾雪园酒家相会。陈小姐是一位很健谈的人,我们已经见面谈过几次。谈她要出书的事。她委托我做经理人(口头表示),帮她找出版社,让出版社出钱买她的故事,她深信“李志绥写的都是关着门外的事,关着门里面的事,要我来写”,一定比李志绥的书更畅销。她说台湾两大报都要连载她的故事,还有一位女作家蒋×也要为她写书,她拒绝了。她问我李志绥回忆录赚了多少钱?我听说四十万美金。她不屑地说:“四十万?炒一层楼就够了,我不是垃圾,我是贵妃。”

雪园饭店:不愉快的分手

她跟我谈过不少跟毛一起的事。我也确实看好她可能出版的这样一本“红朝秘史”。我曾认真地追踪李志绥的故事,在李医生生前做过对他的独家专访,发表过李医生回忆录续集的片断。他去世后,专门出版纪念文集《反叛的御医》。李医生是第一位站出来指证毛荒淫无道的人,他的权威见证,引起广泛关注与好奇,他的回忆录一九九四年出版后,畅销至今。但是,还没有第二个人出来现身说法印证李志绥的书,现在有了这位当事人,和毛有过多年亲密关系的前空军政治部文工团女演员,要和盘托出,我当然义不容辞,竭力成人之美。

她问我,找出版社的事进展如何?我坦告:“不顺利,人家嫌你要价太高,中国时报总经理黄肇松先生告诉我,鲍威尔(美国三军联席会议主席)的回忆录才值五百万美元”!鲍书中文版权才二万美元,但陈小姐一直不愿接受降价的条件,我反复解释,西方出版社打造一本畅销书要下很多功夫……当她知道出书的困难后,就开始抱怨我不懂得“报喜不报忧”,抱怨我没有安排她亲自跟出版商谈,她说她的精彩故事一定能使对方高价出手。

说着,她突然问我:“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为什么不写?徐四民带个摄影师找我,我没有同意,就写了一篇,说我是毛的‘红颜知己’。”徐是《镜报》月刊前社长。

我一再解释,我没有写,因为是谈出书而不是报导。她说,写访问和写书,有什么不同!我说,要写,也要在七一之后,马上就是“七一回归”了,我们要准备大型专刊。她仍然听不进去。直到晚餐结束,我们走在街上还在大声和我争吵——没想到会是这样不愉快的结局,她说以后见面难了,她不会再来香港。九七之前她一定要离开香港,她计划去澳洲,做投资移民。

我太太非常失落,一个生日晚会,竟然要忍受老公和一个女人不停地争吵。直到和陈小姐分手,她才大叹一口气,一路无语——嫁给这样的老公多么无趣!没完没了的政治!政治!

我也异常沮丧。九七前的生日——我记住了这一天。那是我和“毛的女人”交往的终结。留下的是一个专事记录她谈话的小本子,和为她拍的一些照片。接着是香港百年历史的大日子,九七回归大典,全球数千记者涌来香港。采访和被采访,夜以继日,陈小姐的故事,当然排不上日程,而且,那最后不愉快的记忆也让我不自觉地压抑了平日采访中的写作冲动。最近司徒华回忆录提到“毛泽东的情妇”,提醒我不能再拖延这笔文债。

揭开和孟锦云当“现行反革命”之谜

第一次会见陈露文小姐是在一九九七年春节期间的二月十二日,在九龙祝家庄饭店,那是透过张宁(林彪的未婚儿媳)的介绍,因为九六年八月同事蔡咏梅采访过张宁,而张宁和陈露文同是前空政文工团的舞蹈演员,她们都是来自南京的军人家庭。张宁和陈露文还有联系,知道陈在香港。于是,我和蔡一道去见她。

我的好奇心可想而知:为毛所宠的宫女,是天生丽质,还是美人迟暮?我们见到的是一位中年妇女,笑脸相迎,剪着短发,挽着一个啡色手袋。精神旺盛,一眼可见是属于性格开朗热情的一类女性。个子大约有一米七,根据她后来的描述,她应是四十九岁。当然,此时很难想象她在毛身边的容貌,毕竟,她离开毛已经二十一年。

打开话匣子,她可真是有点“口没遮拦”,非常爽快地说往事。我们没有一句废话地便切入毛的话题上,问她是怎样走近毛的身边?她说,第一次见毛主席时,只有十四岁,那是一九六二年。她在空政文工团舞蹈队“上班”,直到一九六七年文革初期。她们那时每周两次去中南海陪毛跳舞。

“为什么一九六七年就停止了?”

“那时文化大革命造反有理”,陈露文说:“我们也不懂政治,跟着发牢骚,我和孟锦云一起议论毛主席,说毛像皇帝,三宫六苑,我们算什么?是妃子要册封,是妓女要收钱,是舞女要好玩,我们什么都没有——这话被文工团的头头刘素媛听到,刘连夜去向毛报告,毛听后只说了两个字:造谣!就把孟锦云和我抓起来,打成现行反革命,遭到毒打,我被送去东北。说我们反对毛主席。”

我们知道,毛晚年身边有两个宠女:张玉凤和孟锦云。张之受宠,介入政治之深,已不是秘密,孟在毛死后较低调,只有一本郭金荣著《毛泽东的黄金岁月》(一九九○年出版,二○○九年又重炒一本《走进毛泽东的黄昏岁月》),是孟的口述之作,虽是党性作品,却也透露了一些细节。最引人生疑的是,孟这样一个陪毛跳舞的女孩,怎么突然成为反毛的“现行反革命”?郭的书中称,孟案是当年的“一号问题”,谁也不准打听,不准传说,是涉及毛的绝密。而七五年夏天,毛又突然将孟收回身边工作,此时已婚的孟,想要一个孩子,毛竟不予批准。孟戴着反革命帽子,在毛身边,甚至可代毛圈阅机密文件……这在那全国斗得你死我活的时代,是何等荒谬的事!

陈惠敏自由进出香港许家屯办公室

因此,海外许多评论都认定孟和毛的关系不仅陪舞还有陪睡。现在,陈露文的披露可视为一个旁证。她和孟锦云同年,事后遭遇更惨。林彪事件后,她得以从东北送回北京,挨打的伤痛,遗留至今。后来再进中南海,直到毛死前。前后经历十四年。

陈露文说,她的本名是“陈惠敏”,为了隐蔽其身份,才改名陈露文。张戎在《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的采访名单之“身边工作人员、女朋友”中,陈惠敏和张玉凤、孟锦云在列。

陈露文说,她是毛身边女伴中,唯一的干部子女。张玉凤是东北籍的列车服务员、孟锦云是出身不好的湖北平民之家。而陈露文之父陈玉生是新四军第三军分区的司令员,前香港新华社社长许家屯曾在陈玉生部抗日地区任泰兴县委书记,后任陈部政治部副主任。许在九七年九月香港《苹果日报》专栏中提到陈玉生抗日初期是中共秘密党员。

因此,凭借其父曾是许家屯的上级,陈露文八三年来香港后,便可自由出入新华社,有时直入许家屯办公室。陈说,许家屯常告诫她不要“乱说话”,尤其是关于毛的话题,甚至吓唬她,要小心,否则会被暗杀,被绑架回去。(许还说他亲自批示过江苏歌舞团一名因说出和毛有一夜情的演员判处死刑)。后来怕影响不好,许家屯便下令新华社门警不让陈露文随便进入。

一九八六年八月,陈露文果然出事。那年她回北京被国安在西苑饭店绑架。借口是她在外面讲毛的私事,泄露党的机密。关在香山双清别墅,被严密看守,住在一个二层楼上,关了一年八个月,才放她回南京老家。

后来,中央派向守志(南京军区司令员)和江苏省委书记等人向她父亲宣布陈露文没有问题,“父亲对我的事管不了,只盼我走远点”。她父亲一九九四年去世,九十六岁。去世前住南京,任江苏省政协副主席。陈父受到尊重,是因为早年自组游击队抗日,为国民党收编后,接应新四军建立苏北根据地,立下大功,任新四军(三野)第三纵队司令,副司令为叶飞、张爱萍。陈露文仅有的小学教育就在南京军区子弟小学(卫岗小学)入读,和张宁、刘伯承之女、许世友之女同窗。

前香港新华社社长许家屯(左二),曾是陈惠敏(左一)父亲新四军部队的下属。摄于文革期间
前香港新华社社长许家屯(左二),曾是陈惠敏(左一)父亲新四军部队的下属。摄于文革期间

 

英国特工认证她是毛的情妇

八九学潮失败后,陈露文看到很多人逃亡香港,她便趁机偷渡,重返香港。走的什么路线?她没有说。最近司徒华回忆录《大江东去》出版,其中提到“黄雀行动”也帮了一名“毛泽东情妇”去美国。当即令我想到陈露文。

华叔提到此妇人的特征:①带有一名八岁儿子;②曾是解放军文工团;③毛死后嫁给南京军区副司令之子;④从事军火生意;⑤曾关押北京西山;⑥花了二十万元偷渡来港。

对照陈露文向我谈到的情况,此妇是她无疑。她确有一子相伴,我也见过,九七年十九岁,个头高瘦。八九年应该是十岁。陈露文的婚姻也没错,是南京军区副司令之子,名叫“段焕京”(这是陈所述,查当时南军副司令名段焕竞,怎么与子同音?)她说,毛死前四个月曾嘱咐她,赶快离开北京,到南方去,嫁人。她将此事告江华、叶飞,他们认为是毛安排后事。她遂下嫁段家,一年后诞下男婴。丈夫湖南茶陵人。对这段婚姻,她描述道:

“结婚几天,我就感到厌倦,我们在一起,一点情趣也没有,乏味之至。他甚至不能谅解我和毛的关系,我们的孩子被他骂做毛的杂种,竟拿来摔,只有离婚。”

为查证华叔回忆录的记载,我特地询问支联会常委、立法会议员张文光先生。原来“毛情妇”这单案子是他经手办理的。张文光说:八九年的一天,有人带了这位妇女和他儿子来见我,说了她和毛的关系,要我们帮她移民美国。我立即报告港府政治部保安科,希望安排和这女人接触,查明真相。港府一名老外,相信是英国高级特工,随即和该母子见了面,很快通知我,说没错,是毛泽东情妇。

张文光说,他将此事报告华叔,我们都很惊讶英国特工收集中国情报的能力。但是有些细节,华叔老了,记得不准确。例如是否去了美国?

这点,华叔书中是有差错。因为陈露文八九年来港,一直到九七前才办成移民,她告诉我已办好去澳洲。几年后,又有人告诉我,她其实是去了英国。九七后我和她就断了联系。

毛认陈露文是女儿和情人

春节期间见过陈露文之后,二月十九日,邓小平死了,这是大事。两天后,陈约我去她家看照片。二十二日下午七点,我赶到她在西贡西沙小筑9E的家中拜访并看照片。这是我最关注的事——现在,史料对于出版者而言,最重视的莫过于“老照片”,李志绥医生如果没有那些和毛的合影,其公信力一定会大打折扣。香港八卦报纸的“狗仔队”,目标也是为了猎取现场照片以取信于市民。

但陈露文坦白告诉我,她没有和毛的照片。为什么?她说,这方面毛很谨慎。尽管外传毛的女人无数,但公开的照片只有两个:张玉凤和孟锦云。因她们二人是有正式身份的:毛的机要秘书和护士。可以出镜。而她“什么也不是”。我问她:毛认为你是什么?

“毛说过,我是他的女儿和情人。我反问他,那不是乱伦吗?毛听后大笑不语。他的伦理就是与众不同。他也说过我是‘尤物’,当初我还不明白尤物是什么?后来才知道,就是今天香港很爱说的性感。”

我跟她解释,大陆过去没有“性感”一词,就像“做爱”二字也是文革后才流行一样。尤物,字面上是你特别喜爱的物品,用之女性,便有风骚、妖艳之类的意思。俗语难听点:叫“骚货”。她听了笑起来,说,我比张玉凤、孟锦云大概要骚一点。(干部子弟总是比较放肆吧。)

她说没有和毛的照片,其他的都有。于是,她拿出一大盒照片,倾倒在沙发上,让我看。大部份是黑白的老照片,而且尺寸小。我顺便挑了几张,她同意我去复制。如图这张在中南海和张玉凤等的合影,她在前排中间。似乎没有孟锦云。还有和一些老干部的合影。

对英国记者介绍中南海舞会

我问她,毛还有什么东西赠送给她?

她说,毛有诗和手稿赠她,她都已转送给人,包括宋任穷、江华、陈昊苏、陈小鲁、陈丕显、陶斯亮、杨得志、粟裕等,共有十多首诗。我问她写了什么?她说只记得一句:“来年相会在梦中”。

她说,高干中不少人都知道她和毛的关系,有的见了她还下跪叩头,叫她“娘娘”,求她在毛面前说情,让他们“落实政策”。

她和陶斯亮是好朋友,是干姐妹,她多次和毛关说陶父亲(陶铸)的事,但不管用。她说理由(陶斯亮丈夫,报告文学作家)还打算写她的故事。

1997年3月摄于香港万豪酒店。左起:金钟、陈惠敏、梅兆赞
1997年3月摄于香港万豪酒店。左起:金钟、陈惠敏、梅兆赞

陈露文和毛泽东的性关系,究竟是玩伴还是宠妃?是我一直是想探清的问题。每次见面她都会谈到一些。例如三月七日,我特地安排英国资深记者梅兆赞(Jonathan Mirsky)博士和陈露文见面。在万豪酒店自助餐谈了两个多小时。那天她着一袭红色套装,短裙合身,神采奕奕。梅博士懂中文,不用翻译,对中国问题素有研究。我请陈小姐说话慢一点就行。

她说了八六年在北京被关押三年的经过后,便说明中南海伴舞的情况。她说那是一九六二年开始的一项“政治任务”:中央首长要借跳舞有益健康。那时是困难时期,她十四岁,已发育得有一米六八的个头。去中南海跳舞,对她们这班女孩有一个实际的好处,就是可以吃一顿丰富的晚餐,富强面和美味的炒菜,外面是吃不到的。她们的舞场,由空政、公安文工团负责,专为毛泽东、刘少奇、朱德三首长服务。舞场百余人,乐队伴奏,女孩子一排坐在一侧等候邀请上场。

她说是有休息室,有女演员陪毛,端茶入室,一个多小时不出来,有没有人上床?她不知道。舞会每周两次,每次要跳到三、四点钟,白天还要上班排节目,宣传演出,“非常累”。周恩来的舞场要低一级,由海政文工团伴舞。

和毛是如鱼得水的忘年之交

谈毛的私生活,正月初十那天,在铜锣湾航空大厦的谈话较为详备。下午三点四十,我迟到十分钟,陈露文已在拐弯街口等我,身着一套白色裙装,配白色高跟鞋。她带我上六楼,介绍这是她以每呎九千元炒得的一层楼,正待价而沽,我们在一张写字台,相对而坐。她一开口就讲了半小时。说做军火生意、炒楼曾赚到两个亿,现在还有三千万港币在手。

我问她:来香港多年为何不结婚?

她说:“我在大陆有很多人追,文革后有两个中央委员追我,简直疯狂。来香港也有什么董事长追我,还有人给我介绍大富豪×××。我无动于衷。我为什么要离婚?就是因为和毛主席的那段关系太刻骨铭心,其他人就显得平淡无味。”我一边记录,一边请她解释。

“随着权力的增长,他的性欲也变得旺盛,以至变态,无人可以适应。因为毛是一个非常态的人,性自然如此。毛是做爱的高手,不是一般的性交。他很反感周恩来装圣人,情人多,不敢做。也反感刘少奇说他老婆都是正式结婚,只有我一个乱来?毛的可爱就在于他的真,他敢说,他就是秦始皇。”

“有张玉凤、孟锦云在身边,还不能满足他吗?”我问道。

她说:她们两个贤淑,听话,但呆板,不会做,只当自己是工具,不主动,没法让毛有如鱼得水的快乐。我不同,毛可以当她们的面叫唤:“陈惠敏勾引我,让我看不了书!”

她没有说怎样勾引毛。但说她常在毛面前赤裸裸地看书,以请教问题靠近毛,毛很欣赏她的眼神……只能想象,六六年才十八岁的她,以舞蹈演员的裸体示人,七十岁的毛怎能招架得住?她说,毛的性意识特强,第一次强暴她时,将她的衣衫撕烂,让她“一下子完全崩溃了”,经过多次强暴,他们终于成了忘年之交!她说毛的肤色光滑红润,可爱极了。

她透露毛有些怪癖,爱光屁股放响屁,还让她们记录一天放多少次。他认为放屁是健康的表现。毛喜欢和她互相逗弄,不是单方面满足。还不止一次让她看他怎样和其她女孩玩。她说毛熟读《金瓶梅》,说“贵在意淫”。他不看色情电影,“有我们在身边陪他,足够了。但江青看三级片。”她说,毛的性致很高。我有时和他说文革的事,他很烦,说:不要理那些屁事,还是办我们的事要紧。

陈露文和毛讨论过恩格斯的婚姻理论,一夫一妻制由私有制而引起,也会随私有制消灭而灭亡,她和毛都赞成“共产共妻”。

 

陈惠敏(右)与粟裕大将摄于文革后期。粟裕曾是陈父军中上级
陈惠敏(右)与粟裕大将摄于文革后期。粟裕曾是陈父军中上级

恋恋不忘毛的帝王之恩

和陈露文的谈话,根据我的记录共有六次,每次都在两三个小时以上,出书始终是她最关心的事。她说,很多人都是想利用她发财。北京也有人找她,要她为党史留下材料,被她拒绝。我相信,她是有心出版一本比李志绥回忆录更为真实的书,记载她和毛的前后十余年的情缘。她一再说明,所以要价数百万美元,是要得到补偿,“蹂躏了我的全部青春”,有一次非常伤感的诉说,“毛把我害得这样惨,弄得我和任何男人都不能满足,结婚的欲望也没有了!”但是,她并不缺钱。她也想出名,甚至说,以后要别人提到毛就知道我,像杨贵妃和唐明皇一样。

她非常自信。声称沾上了毛的灵气。其实,也有毛的不可一世和无知,造就她的野心。大陆给她“封口费”,让她炒楼,一次损失三千六百万,面不改色。她气愤地骂,英国美国当她垃圾,不给她移民,视她比一个流亡学生还不如。她要出一本超过李志绥的书给他们看看。

她不讳言,对毛的至高崇拜,怀念毛。她说时常托梦,毛对她说,“只要不跟别人一道反我就好,对我的事,实事求是就行了,我不怕暴露。”她说,毛是天才,超凡脱俗。毛喜欢她,也是因为她聪明、坦白、反潮流,不仅仅是她漂亮性感。江青也是和毛的性格相互吸引,她是绝对忠于毛的。毛身边的人,如“汪东兴很坏,干了很多你想象不到的坏事”。

她说,她不怕国安追杀,他们找她谈了五次,要她回国去住,给她房子。她不要。但是香港不安全,她一定要走。到外国生活,和儿子相依为命。她预言毛派还会在中国上台。

从一九九七年,她对我寄与希望,出版她的回忆录,匆匆十四年过去,事如春水了无痕。她在哪里?别来无恙?在大时代的洪流中,多少风流人物都已瞬间即逝,她想做的“乱世佳人”之梦,不过是一代暴君的一个注脚而已。

她说的这些故事有多少份量?读者和红墙中人自可判断。“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也算一篇故事新编吧。

(二○一一年九月二十日于香港。原载《开放杂志》2011年10月号,照片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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